2006年2月18日下午,在中国农业大学网络教育学院内部交流会上,美国爱荷华州立大学继续教育和通讯服务部主任威廉R·泰斯林博士对美国远程高等教育现状作了一个介绍。记者与会并与泰斯林先生交谈,得到了如下一些远程教育在美国发展及冲击教育市场的信息。
发展迅速竞争激烈
2000年,美国有一个著名的教育学家说: 5年之后,美国大部分管理方面的课程都应该在网上进行。现在,美国大部分经济管理的课程都是网上授课了。远程教育在美国的发展速度由此可以看出大概。
在美国,目前对远程教育的教学法还存在一些疑惑。面对面课堂教学的方法不一定适用于远程教学,这一点人们已有共识。但远程教育的方法是否能为传统教育体系所接受和认可呢?如果必须博得他们的认可,又该采取什么措施加以推动?这些问题都还不明确。而对于现实中的教育者们,面临着的问题是: 是应该改变现有传统教育的结构(如记学分的形式、管理的形式、学生上课的形式等等)来适应远程教育这种新的方式,还是应该让远程教育做得更接近于传统教育?这个问题需要教育者们自己寻找答案。无论如何,远程教育这个事物已经诞生并且发展得非常迅速。在美国,无论何种大学,现在都必须认真考虑远程教育这个事物给自己的市场带来的影响了。
美国的教育市场是个开放的市场,不存在政府指令或政府特别授权的问题,任何人只要有能力去竞争都可以去做,所以竞争者非常多。可能中国的远程教育机构目前还没有很明确的竞争对手,但是很快就会出现的。
美国远程教育的市场年增长率大约平均为30%,而美国别的行业平均年增长率只有3%,这一对比看起来太大了。美国私立的远程教育学院,比如凤凰城大学,他们的投入产出比高到这样的程度: 第1年投入1块钱,第2年就能净盈利6块钱。凤凰城大学的学生规模目前已经达到27000多人,其规模每年都是成倍上翻的。所以,在美国很多人都想来做远程教育,因为做这行太赚钱了。像凤凰城大学这样的学校,他们根本不关心自己的教育是为美国办,还是为新加坡办,亦或是为中国办。只要有市场,只要他们能做,他们就会全力占领每一块可能的空间。也许以后凤凰城大学真的会成为中国远程教育机构的竞争对手。而现在在美国,很多学校也为他们头疼,因为他们的竞争力太强了。他们现在已经占领了美国大部分远程教育市场,并且现在已经进入中国市场——实际上现在已经进来的并不仅仅是他们一家。
目前,美国私立远程教育营利性大学把远程教育市场的大部分学生都招过去了,留给公立2年制专科大学、公立4年制本科大学、私立非营利性大学的市场已经不多了。如爱荷华州立大学,其主要的市场是在于有独立经济能力的、半工作或全工作状态的人,以及家庭妇女群体,而私立营利性大学已经把这个市场吞掉了大部分。他们不但已经占领了大部分非传统学生的市场,还开始进军传统学生的市场,即开始争夺去传统本科院校上学的生源。他们为什么能发展得这么好?原因之一是他们每年都拿出当年总收入的相当大一部分来做市场,而传统大学每年拿出来做市场的,平均大概只有总收入4%左右。
在营利性大学和以公共教育为基础的非营利性大学的竞争中,后者总是处于劣势。于是非营利性大学里的一些部门就组成营利性单位,像公司一样运作。但这些单位都搞得很糟糕,包括一些美国非常著名的大学如纽约城市大学,状况都是如此,那些单位相继面临着破产危险,有的已经破产了。非营利性大学在赚钱方面实在很失败。
其实,这些单位里有一些人是知道怎么赚钱的,但问题是其自身学生的结构往往不允许他们按赚钱的路子去操作。
两种不同的成本投入模式
对美国和西方大学的统计结果显示,营利性大学与非营利性大学的成本投入模式正好相反。非营利性大学,他们在远程教育研究上会花一些钱,但不多;大部分钱花在了雇用老师、制作课件、知识传输上;对学生服务和技术支持花的钱是最少的。而在营利性大学那里,则花在远程教育研究和支持服务上的钱非常多,中间环节花钱则相对很少。如果画两条曲线,那么这两条曲线的轨迹正好相反。
从这两种投入模式开始,我们可以理解美国营利性大学与非营利性大学之间的另外一些对比。还是以爱荷华州立大学为例,学生到这种学校里上学是比较麻烦的: 注册以后,老师并不给他们发课本,学生要自己跑到书店去,书店会告诉他哪些课要买哪些书;但书非常昂贵,而且经常搞错。但在凤凰城大学,学生注册后,书马上就送来了,而且其成本都包括在学生的学费里。凤凰城大学会把自己的全部系统设计得完完全全满足学生的需要,而在前面说的公立大学,学校这个系统是死的,学生要跑断了腿去适应他们。
在凤凰城大学,不管你是多了不起的教授,被这个大学雇用以后,任何一个学生发给你一封邮件,你都必须在24小时之内回复,否则就立刻被解雇,而这种严格在公立大学是不存在的。当然,这种严格后面可能是有高薪为保证的。
非营利性大学的远教困境
有一些公司开始介入非营利性大学的远程教育,大众通用汽车公司与爱荷华州立大学合作的例子可作参考: 大众公司让后者利用远程教育帮他们培训员工,按统计学研究生的标准培养。这类培训需求产生在这些方面: 如1条生产线上有1000个地方可能会出现问题,而这1000个问题可能有5000种解决方法,但这些方法的费用是各不一样的,那么公司负责人就需要一些统计方面的人才来对其优化组合,帮助公司将投入产出比提到最高。因此像统计学这些看似不太实用的专业,在美国其实是很受欢迎的。
在这一合作中,大众公司会首先把希望员工学习的内容都列出来,要求大学将所有的课程都做成课件,而大众公司则将这些课件统统买断;具体怎么教和怎么修改,都由公司说了算。所以,现在对于爱荷华州立大学来说,这种合作带来了一个问题: 课件做出来了,钱赚到手了,但是这笔钱赚过以后,就没有后续产出了,因为课件已经被对方买断。
此外,这些公司在合作中还有一种比较自私的心态: 授课由大学承担,大学希望让学生拿学分的,也希望让学生取得学位,但公司并不想让这些学员得到学位,而只要他们学完后能为公司做事就行了。公司认为,如果让这些学生拿到更好的学位,他们就会跳槽。
这大概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美国的非营利性大学与公司合作的大致状况。
在以前的美国,大学是很自由的,政府也很尊重其自由,不会跑来指挥它们应该教什么、要达到什么样的质量水平。但现在情况开始改变了,政府开始插手。比如教授们开始做研究,政府就可能向其提出要求,要教授们遵守某某研究准则或研究方向。大学都很讨厌这种插手行为,但没有办法。
除政府外,一些公司和企业也开始参与大学的事务。它们主要是通过资助教授的研究,影响其研究方向或研究内容——当然他们还不能影响研究结果。
远教改变传统学校中的简单秩序
美国一般大学做远程教育,大约是按照以下流程: 首先是要开一门课。教师如果要开一门新课,首先就去做教学研究;将研究内容整理后,向大学或部门提交一个方案进行审核,同时将这门课的知识和教学大纲整理出来,并找到出版社出版他的教材;如果前面的方案得到审批的话,就可以开始备课了——一门课程就产生了。这门课程一开始不一定就由这个创始人自己来教,系里也许会派别的老师来教,然后对这门课进行评估。如果评估通过,这门课就会被列入可以修学分的课程中,意味着课程创始人可以拿到更多钱来对其进行修改完善。
从前,这一整套流程只由大学自己负责,研究的方向或内容也都由大学自己确定。但现在政府和企业的力量渐渐开始参与第一步,并间接地影响了下面的环节——即这门课的发展。以前,主要是老师带着他的研究生和助教来准备课程内容,而现在则出现了一些企业或教育群体,他们要求做课程设计者,直接参与到课程准备方面来,甚至很多大学都雇用一些营利性的教育组织,来帮忙进行课程设计。
政府、企业、营利性的教学设计组织,当学校开始要将课程从课堂教学的版本电子化,又从电子化变成远程教育时,他们就开始插手了。因为这个过程的费用相当高。在美国,将一门课件全部电子化,费用是25000-40000美元,并且不包括教师的工资。而在印度,做同样的事,只要5000-10000美元就可以了。因此,我们经常会拉上其他一些学校进行合作开发。而有些小的课件,我们就直接从公司定做了。美国的课件,曾经像中国国内一样流行做三分屏,但后来发现学生并不需要看到老师的视频,所以现在最常用的课件一般都不带视频,这样的好处,一是体积可以大大缩小,二是修改很方便。
在非营利性大学中,课件制作完成后,成本就花去了一大块。剩下的环节就是授课、审核和学分、学历的承认。在这些环节中,又会有新的合作者(或者称为分钱的)参与进来。首先,要雇用新的老师来教课;原来做研究的老师相当昂贵,而且他们也是不愿教的,因为远程教育中授课很累。其次,还要购买一些教学软件。再次就是课程审核,这个环节经常由一些中立机构来负责。最后,还有一些教育的咨询机构参与其中,因为必须通过他们,学分和学历才能得到承认。
总之,远程教育将传统教育中那种简单有序的流水线,变得非常复杂;参与者如此之多,以致经常有些事不太好办。同时,不要忘了,这些参与者的本意,都是指望着能分一点钱的。
在那些经济效益好的营利性大学那里,他们觉得为远程教育花这么多钱是应该的;但在多数公立非营利性大学中,据其内部反映,他们现在甚至并不知道花这么多钱来做这些课件到底值不值得。
事实上,前面提到的那位美国教育学家,除了2000年那次预言外,他早在1997年还曾说过: 30年后,大型学校将会被切割、细化,有围墙的学校也许会消亡——这一预言是否会实现,看看现在美国传统大学因远程教育而受到的外来影响,似乎别有深意。